当特朗普政府以“美国优先”之名推动能源政策剧烈转向，两张多米诺骨牌正在全球气候治理体系中轰然倒下——5月22日，美国众议院通过“大而美”税改法案，拟逐步取消《通胀削减法案》中所有清洁能源补贴。7500美元电动汽车购税减免、风光电税收抵免等政策面临全面废止。5月24日，美国环保署证实正在起草计划，拟废除燃煤与燃气发电厂的所有温室气体排放限制，宣称“化石燃料发电碳排放对气候影响微乎其微”。这两项政策组合拳，不仅直接切断了美国清洁能源产业的“生命线”，而且以“退群+松绑”的双重操作，将全球减排拖向深渊。

• 税改法案：取消清洁能源补贴

        当地时间5月22日，美国众议院通过“大而美”税改法案。其中，拟逐步取消《通胀削减法案》中清洁能源补贴措施，转而支持增加油气钻探、采矿等传统能源生产。按照流程，“大而美”税改法案接下来将由参议院表决，如果获得通过再经由美国总统特朗普签署成为正式法律。

        目前，美国参议院对该法案普遍持反对态度，可能需要经过修改才能获批。市场普遍认为，如果此版获批将直接削弱美国清洁能源产业发展势头，并拖累其本土制造业复兴。

全面取消绿色补贴

        根据当前版本，7500美元电动汽车购买税收减免将在今年底逐步取消。尚未销售较多车型的汽车制造商可以获得一年延期；太阳能、风能、地热能等低排放电力来源税收抵免将被完全取消，仅允许在法案生效后60天内启动建设并于2028年底前完工的项目享受小范围例外。鉴于时间窗口极窄，多数处于规划阶段的项目几乎无法完成。在住宅太阳能领域，将终止对采用设备租赁模式的安装商的税收进行抵免。针对发电厂，以及太阳能电池板、电池等低碳技术工厂的税收减免，实施新的“外国关注实体”限制条款。同时，取消了税收抵免的“可转让性”，导致开发商无法再通过出售税收抵免额获取资金支持项目建设。

        同时，对传统能源的支持十分明显。根据“大而美”税收法案，油气行业支持的碳捕集与封存技术税收抵免基本保留，联邦油气项目审批流程将加快，汽车尾气排放标准和环保署针对油气作业甲烷泄漏的监管计划将被废除。对此，美国石油协会表示，这将助力恢复美国能源主导地位。美国CNBC新闻网指出，如果“大而美”税收法案获批，到2030年，美国将损失约83万个工作岗位；到2035年，导致美国新增2.6亿吨污染物排放。美国太阳能产业协会预测，到2028年，太阳能和储能行业将因此减少约30万个工作岗位。荣鼎集团指出，美国家庭能源成本预计增加7%。

        “需要注意的是，如果此版税收法案获批，将大幅减缓清洁能源并网速度。预计未来10年，美国清洁能源部署量可能因此下降57%至72%。”荣鼎集团能源与气候实践副总监本·史密斯表示。

太阳能恐受伤最深

        美国舆论认为，美国清洁能源繁荣可能因“大而美”税收法案面临停滞。《华尔街日报》汇编数据显示，2022年以来，受到《通胀削减法案》与《芯片和科学法案》的推动，美国逾1450亿美元的清洁能源项目、730亿美元的制造业投资因此受益。美国能源信息署数据显示，太阳能和电池存储是美国增长最快的能源技术，占今年电网预期新增电力的81%。“这不是‘手术刀’，而是一把‘割肉刀’，严重伤害了清洁能源。”美国“先进能源联盟”主席希瑟·奥尼尔强调。

        受到波及的清洁能源产业中，太阳能恐怕受伤最深。5月22日，美国住宅太阳能安装商Sunrun股价暴跌37%，创历史最低纪录；美国最大的可再生能源开发商新纪元能源的股价下跌6.4%，光伏逆变器制造商Enphase energy股价缩水19.6%，光伏逆变器和电池供应商SolarEdge股价下跌25%。

        美国太阳能产业协会首席执行官阿比盖尔·罗斯·霍珀表示，“大而美”税收法案将颠覆美国的经济繁荣，拖累制造业复兴。“此版本故意忽视太阳能和电池储能在满足美国消费者和企业电力需求中的作用。如果获得通过，美国将在新能源和人工智能的全球竞争中失利。全国甚至面临停电风险。”他说。

        古根海姆分析师约瑟夫·奥沙指出，该法案将对美国屋顶太阳能行业造成打击。因为超过70%的屋顶太阳能消费依赖租赁模式。该法案将终止美国住宅太阳能安装商向客户租赁设备的税收抵免。

        Sunrun公司首席执行官玛丽·鲍威尔强调，该法案可能导致25万个工作岗位消失，并推高消费者的用电成本。其他受益于补贴的清洁能源项目开发商和制造商纷纷表示，大幅削减税收抵免将导致工厂关闭，扼杀就业机会，并增加美国家庭的电力成本。

清洁能源发展面临停滞

        投资银行杰富瑞指出，美参议院可能撤销“大而美”税收法案中的“不可行”条款。该法案要想获得参议院批准，势必要大修。多名共和党参议员致信参议院多数党领袖约翰·图恩，强调保持税收政策稳定性对美国本土能源开发至关重要。共和党参议员汤姆·蒂利斯表示，众议院版本必须进行修改，以避免让数十亿美元的清洁能源投资陷入困境。西弗吉尼亚州参议员雪莱·摩尔·卡皮托表示：“预计会有调整，这些税收抵免确实创造了就业。”

        美国《政客》指出，从《通胀削减法案》清洁能源税收抵免政策中获益最多的是共和党国会选区。如果税收抵免取消，共和党选区将受到最大冲击。能源企业联盟E2统计显示，截至3月底，全美已经宣布的清洁能源项目中，62%位于共和党国会选区，涉及71%的就业岗位和83%的投资金额。

        值得一提的是，美国“风光”等清洁能源发展仍然面临严峻的结构性问题。业内指出，如果财政补贴和联邦资助全面叫停，无异于是对美国清洁能源行业的重锤打击。事实上，考虑到联邦政策犹如“钟摆”，美国多地社区已经开始抵制“风光”项目，包括收紧风光储项目、电动汽车电池产能建设审批等。加上州及地方政府无力继续提供补贴，美国清洁能源发展面临停滞只是时间问题。

• 环保署：拟取消温室气体排放限制

        当地时间5月24日，美国环境保护署证实正在起草一项计划，拟取消美国燃煤和燃气发电厂的所有温室气体排放限制。该计划将在跨部门审查后正式发布。若该计划最终实施，将是特朗普政府在应对气候变化领域的又一重大逆转举措。

        此前，特朗普已于2025年1月20日再次就任总统首日签署行政令，宣布美国第二次退出《巴黎协定》。如今，废除发电厂温室气体排放限制的计划无疑让全球应对气候变化的努力雪上加霜。

无视科学与数据

        《纽约时报》率先披露了这一惊人计划。美国环保署在拟议法规中宣称，燃烧化石燃料的发电厂所产生的二氧化碳和其他温室气体“不会对危险污染或气候变化造成重大影响”。理由是，其在全球排放量中占比小且呈下降趋势。同时，消除这些排放对公众健康和福利无实质意义。

        然而，事实与美国环保署的说辞大相径庭。美国环保署网站最新数据清晰显示，在美国，电力行业是仅次于交通运输的第二大温室气体排放源。放眼全球，发电厂排放的温室气体约占导致气候变化污染物总量的30%。联合国相关统计表明，化石燃料是全球变暖的最大“元凶”，占全球温室气体排放量的75%以上，占二氧化碳排放量近90%。如此鲜明的数据对比，凸显出美国环保署这一计划的荒谬与不合理。

        美国环保署发言人回应称，上一届美国政府试图关闭美国经济实惠且可靠的电力生产，引发民众对电价上涨，以及增加国外能源依赖的担忧。因此，美国正在制定计划重新审议。但这种说法难以服众。众多气候专家和环保人士纷纷指出，这不过是为放松监管、支持石油和天然气行业利益寻找的借口。

        据悉，美国环保署早在5月2日就已经将草案送交白宫审查。草案中明确提出“拟废除所有化石燃料发电厂的温室气体排放标准”。其中，包括拜登时代对现有燃煤机组追加的限制，如要求在碳排放离开烟囱前进行捕集封存，以及对部分新建燃气电厂采用降低污染的技术的规定。

迎合特定群体利益

        特朗普政府一系列在气候变化问题上的倒退举措，背后有着深层次的政治考量。一直以来，特朗普对全球变暖和气候变化持质疑和否认态度。早在2017年6月，时任美国总统的他就以给美国带来“苛刻财政和经济负担”为由宣布退出《巴黎协定》。如今再次执政，他不仅再度退出《巴黎协定》，而且加快废除各类应对气候变化的政策法规。

        从政治层面来看，美国共和党人的基础选民群体中，相当一部分人不认可气候变化的科学性。美国诸多关键摇摆州集中了大量的传统能源产业。这些地区的中低收入群体对传统能源依赖度极高。取消对温室气体排放的限制，能在一定程度上迎合这些选民的意愿，对于特朗普所在的共和党在未来选举中争取关键摇摆州选民的支持至关重要。

        此外，经济因素也是重要推动力。美国当前国债和赤字高企，面临严峻的经济压力。特朗普政府虽然采取对外征关税、对内大规模减税的政策，但是仍然无法快速解决国债和赤字问题，急需开辟新的财源。将传统能源最大限度地投入国际市场，成为缓解经济困境的一种选择。通过放松对发电厂温室气体的排放限制，可以刺激国内传统能源产业生产，增加能源出口，获取经济收益。

        近期，美国众议院通过了特朗普政府提出的大规模税收和支出法案，其中包括取消前总统拜登推动的多项绿色能源激励政策。这一系列动作紧密相连，都是特朗普政府为实现其政治和经济目标在能源和气候政策上进行的重大调整。

破坏减排努力

        美国环保署的这一计划草案，在国内和国际上引发截然不同的反应。在美国国内，共和党保守派对此表示欢迎。曾在特朗普第一任期内领导环保署过渡团队的麦伦·埃贝尔称，相关监管政策“毫无意义”且“损害经济”。石油和天然气行业非政府组织“美国能源联盟”主席托马斯·派尔称，该草案是“符合法治的良好进步”。

        然而，气候专家和环保人士则对该计划草案予以严厉批评。环保组织“环境保护基金” 总法律顾问维姬·巴顿指出，化石燃料发电厂是美国最大的破坏气候稳定的二氧化碳工业源。其污染水平超过世界上绝大多数的国家，拟议法规“滥用了环保局的法律责任”，将数百万人置于危险之中。普林斯顿大学地球科学与国际事务教授迈克尔·奥本海默批评道，应对气候变化需实施众多看似微小的措施，不能因某污染源排放量占比或变化情况就忽视其对环境的影响。

        从国际层面来看，美国作为全球累计温室气体排放最多的国家，在应对气候变化中扮演着极为关键的角色。其废除发电厂温室气体排放限制的计划，无疑对全球减排努力造成严重冲击。若美国这一计划实施，可能引发部分国家效仿，使《巴黎协定》设定的将全球平均气温上升控制在1.5摄氏度以内的目标变得更加遥不可及。全球经济去碳化进程遭受重创，构建全球绿色经济、推动生态环境可持续发展和循环经济的努力将付诸东流，国际合作应对气候变化的动力可能逐渐衰退。

        美国政府在气候变化问题上的反复无常，早已引发国际社会的不满与担忧。此次拟取消发电厂温室气体排放限制的计划，更是将美国在气候政策上的倒退展现得淋漓尽致。在全球气候变化形势日益严峻的当下，国际社会期待美国重新审视其立场，承担起应有的责任，而不是继续“开历史倒车”，破坏全球共同应对气候变化的努力。 

责任编辑：曲绍楠